薛宴惊如一道离弦的箭般蹿了出去,昂首阔步,一往无前,若非身后几人知道她是在逃跑,怕是免不了要在心里赞一句高手气度当如此,一静一动俱是潇洒。
“没有天下第一的功力,有天下第一的脸皮也是好的。”
队伍里有人喃喃感叹。
“咱们……”
宋明正想问咱们要不要跟上,一打眼发现人数不对,举目四顾,在两公里外的另一个方向发现了正鬼鬼祟祟抱头鼠窜的话本作者。
“看看人家。”
薛宴惊已经蹿出了他们视线之外,不知从哪方天边给他们传音鄙视道。
“我们这是名门正派的气度……”
宋明倔强地说着,余光瞥见戏园子门口似有动静,连忙也跳上长剑,飞奔着冲薛宴惊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。
几人就这样带着一群小蝴蝶犬族逃回了玄天宗,期间,李家公子终于把卡在喉咙里的东西催吐了出来,那东西混着胃液落在薛宴惊右肩上,竟是个完整的郡守公子,闭着双目,脸色铁青。薛宴惊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给他按压了一下胸口,又输了些灵气进去。
“他会活下来的,”
粉裙子在一旁照顾他,“之前被吞的几个郡守公子也都活下来了,只是我们有意误导那些打手,教他们以为吞下去便吐不出来。我们私下把郡守公子们藏了起来,等我们被拎出去练戏的时候,他们就可以在木盒子里偷偷撬窗,给我们准备一条逃生的路。”
“既可爱又智慧,”
宋明显然已经被这一族折服,“跟我们回玄天宗吧。”
粉裙子扭捏地扯了扯裙角,偷眼去瞥薛宴惊,似乎在等待她的邀请。可惜后者专心赶路,并未接收到这份暗示。
粉裙子咬了咬唇,在薛宴惊肩头嘭地一声化成了原形,一只巴掌大小的纯白色蝴蝶犬,其他同族似乎从中得到了启示,嘭嘭嘭嘭连续作响,一群毛绒绒瞬间挂满了薛宴惊全身,同时用一双双水灵灵的大眼望向她。
薛宴惊失笑:“好好好,跟我回去吧,我问问灵驴愿不愿意抚养你们。”
宋明怀里那一只也揉揉眼睛醒了过来,见他抬指来戳自己肚皮,伸出双臂讨好地抱住了这只手指。宋明感觉自己要融化了:“我能先带他回自己院子吗?他要是想念同族了,我再带他去四明峰拜访。”
领队女修看了一眼这只迷迷糊糊的小小人形:“能把自己摔晕过去,他的智慧和你很般配嘛,看来你们也是有缘。”
“……”
最后,除了甘愿和宋明离开的这一只,其他犬族都跟着薛宴惊回了四明峰,她向代掌门师叔报备后,就让他们暂且在这里住了下来。每日在院子里走过时,都有一群巴掌大的白蓬蓬毛绒绒跟在她后面,蔚为奇观。
灵驴有时候会把他们顶在头上,假装自己有一头雪白的鬃毛,而沙蟒喜欢甩着尾巴,在院子里陪他们玩跳绳。
傀儡对他们兴趣不大,倒是对他们的木盒子府邸喜欢得紧,某一日,薛宴惊遍寻他不至,最后正是在木盒子里发现了他。
他不知是如何把自己缩小的,正挤在一间空房里的小床上,摆弄着手中同样微小的器物稀罕不已。
薛宴惊敲了敲他的房门:“你那传送法阵进展如何了?()”
什么法阵??[(()”
傀儡两眼透着茫然。
“……”
傀儡平躺在床上,状甚悠哉:“哦,对了,忘了告诉你,我为了把自己缩小,只保留了一部分的脑子,现在痴痴傻傻,什么都不懂得。”
“那真可惜,”
薛宴惊耸耸肩,“原本我还想等飞升到了仙界后,就用那法阵偷渡你过去玩儿的。”
傀儡从床上弹了起来:“我这就继续!”
“……”
薛宴惊阴险地笑了笑,觉得自己颇有资质去做一名优秀的商人。
云梦仙尊也开始指导薛宴惊一些剑法,以便应对华山试剑会。
百年前,她初入师门不久便被掳走,像这样跟着他集中习剑,倒是头一次。偶尔代掌门忙里偷闲来找师兄玩儿,在一边嗑着瓜子看薛宴惊练剑,见她刻苦,不由心生感叹:“若是没有当年那档子烂事,你和你师尊就是正道魁首和前途无量的名门弟子,哪有那么多苦难、散功、传位……无可奈何。”
云梦仙尊淡淡摇头:“事情发生了便是发生了,空想无益。”
人不能总是去幻想另一种可能、另一种人生,事已至此,不妨相信当下的便是最好的。
薛宴惊抬手背身接住师尊一剑,一个旋身,把他的剑与自己的剑绞在一起,借力甩飞了出去。
二人都未动用灵力,只练剑招,云梦仙尊长剑脱手,并指掐了个剑诀,虚点向她腰间:“你这样的天赋,若是年轻时的我见了,怕都要羡慕。”
代掌门又磕了一口瓜子:“怎么你年老了就不羡慕了?”
“年纪稍长,便知有些事羡慕不来,”
云梦仙尊和薛宴惊转眼间又空手拆了数招,“天赋、财富、智慧……总有人会在某个方面超过我们,人这一生,只要能找到令自己舒适的位置,便算成功,何必去分神钦羡旁人?”
“师尊,您在点拨我?”
薛宴惊一边接招,一边好奇问道。
“没有,”
云梦仙尊叹气,“我点拨你师叔呢。”
代掌门吐了两片瓜子皮出来:“啥?点拨我啥呢?”
“点拨你,我只是年纪稍长,而非年老。”
代掌门托腮:“您说话可真深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