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灾变以后,黑暗就不再仅仅是一种视觉感知和形容,而是切实存在缺乏实体的“物”
。
当人身处黑暗时,会无法避免的被阴冷的感受入侵,即便现在已经临近夏天,却依然会感到阴冷。
而奇怪的是,若一个人裹上厚被子,穿上羽绒服的话,他的身体又会符合常识的觉得闷热,但那种内在的阴冷依然存在,相对于冰火两重天的感受。
当然,这种情况仅限于夜晚中的黑暗,在白天时处于阴影下,并不会出现异常的感受,其与白昼之间仿佛有着一道极为明确的分界线,彼此绝不逾越。
而在此时的宿舍楼的天台上面,夏桐君就站在天台的边缘,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眺望远方。
黑暗的侵袭对他人而言是一种麻烦,对她而言却只是一种诱惑,致命的诱惑。她满目疮痍的灵魂是黑暗的绝佳载体,几乎任何一个人都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抗拒黑暗的邀请。
无数凝如实质的黑暗在她的身边盘旋着,这种景象外人无法看见,因为黑暗隔绝光线本就是一种本能,但夏桐君却能够清晰感知到这一切。
浓郁的黑暗包裹着她,似乎想要与她亲近,但她只是冷冷的吐出一个字。
“滚。”
下一刻,快要接触到她身体的黑暗被瞬间弹开,仿佛她的身体在抗拒着黑暗的亲昵。
无法进入夏桐君体内的黑暗似乎很是委屈,不甘心的在她周围盘旋着,甚至吹起阵阵冰凉入骨的寒风,让她的秀在黑暗中飞舞着,一如她此刻不平静的内心。
“父亲已经开始出了吧?”
她想着。
而这时候,一些不好的回忆开始闪过。
在同一天时间接连知道两位亲人的离世,她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感受,但对她而言,不亚于世界崩塌,特别那个时候何尘也同样不在她身边。
她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,好像整个人被从身上生生撕去了什么,却又没有一丝的痛觉。
在那一刻,她没有悲伤,没有流泪,只是整个人陷入到一种极深刻的茫然,好像世界上突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。
紧接着便是不愿意相信现实,她无法想象若从此以后,她的生活中将永远没有了父母的身影,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。
她突然不知道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是为了什么。
因为从此以后,不论寒暑秋冬、除夕新春,再也没有了熟悉的忙碌身影,也不会有人再关心自己的穿衣冷暖,也没有了那个可以倾诉内心情思烦闷的港湾。
她那个时候才现,原来自己已经孤身一人。
“都是骗子……”
那时明明是炎热的夏季,她却感觉好冷……
夏桐君的身上溢出一丝浓郁的灰雾,在灰雾出现后,黑暗如临大敌,更加浓郁的黑暗在此地聚拢,灰雾却显得无所畏惧。
而在灰雾出现以后,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让她从楼上跳下去,要她归于死亡的怀抱,但黑暗却在挽留。
面对眼前的一幕,夏桐君眼中露出冷漠的不屑光芒。
黑暗要她融于灾变,死亡要她归于虚无,唯有……
她摸着手腕上微微烫的印记,眼中出现了一抹温柔。
唯有某个傻瓜始终固执的不愿意放手……
她不会归于黑暗,这会给人类带来麻烦;
她也不愿意让死亡轻易得逞,因为死亡夺走了她的父母。
在之前,她梦想中的死法,是在某个人怀中直至燃烧殆尽,痛苦且幸福的死去。
可惜,某人并不愿意,宁愿要她如孤魂野鬼一般苟且活着,像是要以这种方法惩罚她似的,即便以她的过错而言,这种惩罚并不过分。
因此她只能继续和死亡与黑暗拉扯,灵魂在泥潭里打着滚,然后在癔病与疯狂之间选择一个活法。
“嘴上说着原谅,倒又愿意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这等罪孽深重之人来了?”
想到这里,夏桐君的嘴角不自觉想要往上扬,她突然想笑,即便压抑积蓄的情绪正在冲击着她的意志,但她还是想笑,如同曾经支撑她的信仰崩塌后的无数个夜晚一样。
她放声大哭,又放声大笑,跌跌撞撞,踏上没有归途的旅程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