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竹带着人跟着他们去了村里,村里果然就在庄子的后面,翻过一座小山就能见到,这一面的小山上,都是梯田,还有水车。
“这些都是以前跟着人学的,这田埂上我们还种了桑树,家中的女人就养蚕缫丝织布,山下的池塘我们还养了鱼,待会儿我们亲自去抓几条送给夫人。”
两人见到青竹通身的气度,加上她可能真会请自己的村里人做工,都小心翼翼地招待着,生怕怠慢了她。
“你们这里的女子,每年能够织多少布?”
“这就不好说了,这织物的种类太多,绫罗绸缎,麻布,粗布等种类多样,像我们这些人家,每年除了地里的粮税,官府还会收织好的锦缎等,那些也是要交上去的,我们这里种得最多的桑树,就是用来做绫罗绸缎的,这些也是最贵的,每年除了官府要求的数量外,就能拿出去卖钱。
会有商人专门到这里来订下数量,不过说是价钱高,但是要想织成一匹锦缎丝绸,却是不容易。
从养蚕开始,要等着天热了,让蚕宝宝从一个个蚕卵里长出来,通身都是黑色的,也就比头丝大不了多少,就和小蚂蚁那样大,冷不得,热不得,还要吃最鲜嫩的桑叶,剪成细条,否则吃不进去,等它慢慢长大些,才会开始慢慢蜕皮,蜕了几次皮后才能长大结茧,结茧后变成蛾子才能产卵。
每一个步骤都需要百般细心,不能饿死的蚕,更不能把不好的桑叶喂给蚕,时刻注意它们的动向,而且蚕蜕变成白色后,吃桑叶就更加厉害了,进了蚕房听到的都是蚕吃桑叶的沙沙声,还要及时清理粪便。
家中若是没有一个细心的女人,是很难做好这些事情的,等蚕蛹成了蚕蛾后,才能将那些蚕茧拿去做成丝织成绸缎,有些人家,织得不好或者养的蚕好,就会专门将蚕茧卖给别人,自己再花钱去买绸缎上交。
所以这丝绸说起来贵,但是整个过程要经历很漫长的等待和喂养时间,半夜都要爬起来查看蚕的情况,担心它们没了吃的或者突然生病,传给其他健康的蚕,每一只刚出生的蚕宝宝,若是眼神不好的人家,很可能就把它弄丢了。
所以人人都说江南好,可那都是富人们、商人权贵们好,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,都是一样苦命挣扎,说咱们这水多,种田也不用担心饿死,可常年水患,别说吃的,就连桑树都可能给淹了,去年,我们家中都损失了田里的出息,连桑叶都差点没有,好在朝廷查明了真相,给我们免了这两年的税,不然可就活不下去了。
今年我们把山上都种上了桑树,听说钱塘江的堤坝也在重修,村里人也有不少去的,想来明年不会再有水患了,我们也能过个好日子。”
他们边走边说,和人们印象中的江南略有区别,来江南游玩的人多是在府城内,只有当地的村民才能理解其中的辛苦。
青竹每日穿着丝绸,也知道养蚕缫丝不是件易事,可是亲耳听到他们的讲述,还是明白了为何丝绸这种事情能够获得大江南北的欢迎,这简直是每一个养蚕人的心血。
蚕并不像棉花那样,家中养了蚕的人家,比养孩子还要精心,一点也不能随便离开人。
青竹想起了曾经听过的一诗:昨夜入城市,归来泪满巾,遍身罗绮者,不是养蚕人。
“夫人这话说得太对了,我们这些普通人家,哪里穿得起那绫罗绸缎,那些都是要换钱的,我们能穿的不过是些最便宜的布料。”
青竹不经意间念出了这诗,让两人大为感慨。
村里人见着两人领着一群陌生人过来,还有些好奇地过来打招呼。
“这位是隔壁田庄的新主人,冉夫人,她说以后可能会请咱们村里人去田庄做短工呢。”
两人也积极地给大伙介绍,生怕他们得罪了人。
“原来是隔壁田庄的主人,冉夫人,我是采桑村的村长,我们这里的村民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?”
一个中年男子走过来拱手说着。
“无妨,我是从开州来这里定居的,素来听闻江南女子会织丝绸,所以顺便来看看,庄子里也需要人手,以后若是你们村的人愿意帮忙,我让我的管事通知大伙,大伙可以报名去做活,放心,都是按照你们这里城里干活的工钱给大家结算。”
青竹并没有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,而是想要近距离了解当地的百姓。
“那可就太好了,冉夫人,您想看什么尽管说,我带着你去,不过这时候的蚕都结茧了,家中的女人们还在纺丝织布,不如去我家小坐,我家娘子正在家中织缎子。”
“那就麻烦村长了。”
青竹见这个村的村民都比较和善,村长和村民之间也是一种和谐的关系,而且大家都很勤快,可见这个村子的风气也很好,自然也想亲自去看看。
村长夫人得知一个很厉害的夫人要来看自己织缎子,有些坐卧不安,特别是看到这位夫人周身的气度,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,就有些拘束了。
“村长夫人不用介怀,我不过是没有见过人织缎子,这才有些好奇罢了,不知可否请夫人帮我介绍介绍这些工具都是做什么的?”
村长夫人得了村长的肯,开始介绍起来。
“我听说杭州府最近不是做了新式织机吗,你们为何没有使用,还是继续用这个呢,要织出一匹缎子,需要花费多久呢?”
“听说那东西是好用,不过我们用习惯了这机器,若是换一个还不一定能够织得比现在快,而且每一种纹路和种类的织法不同,像我们只会织一种,那多种都会的,一般都去了富贵人家的作坊干活,那里面要求更高,还要从小姑娘开始培养,我们自己做的要粗糙些,人家都看不上,所以就没有浪费那个钱,就用原来的机器,等到这个不行了,再去换也一样。
若是要织出一匹缎子,像我就要一个多月,有的手快的,也要半个多月,还有其他人,可能要花上两个月,还有前面的养蚕、将茧纺成线,还要花费好几个月,至于云锦等等,那就要花上半年可能才织得出来一匹带提花的。”
青竹点点头表示理解,人一旦用习惯了某一样东西,确实很难改变过来,不过一匹缎子就要花费一个多月,而她让人计算过,若是用新式机器,普通人半个月就能织出一匹素的,两个月就能织出一匹带提花的。
但是这里的人不知道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