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千秋面色淡漠:“从崇州这种乡野而来的毛头小子罢了,未曾见过世面,林家给点小利,就让他死心塌地,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都不懂,或许有些傲骨,有些天赋,但在这权贵遍地的临安,乡野少年,不低眉折腰,难有未来。”
“崇州小家族而出,于族中并不被看重,连赴临安赶考时的护卫都是临时招雇,得如此机会竟不知争取,死抱着已经日暮西山的林府,愚不可及。”
秦千秋倒了杯酒,自顾自饮下,言语中充斥着傲慢与偏见,多有些瞧不上。
洛轻尘自青州走出,可其背后的家族乃青州第一世家,秦千秋自然给足牌面,可这安乐算什么?
“得了小圣令便自觉一飞冲天了?可笑。”
“古往今来,多少得小圣令者,行路不过半,便折戟沉沙。”
秦千秋摇了摇头。
“王兄,你乃小圣榜第十八,此子若是要在小圣榜行前行,注定会来挑战你,你看此子如何?”
饮酒男子一笑:“锻体炼神皆是二境,虽然脊梁很挺,傲骨冲天,但真打起来,那傲骨……又能扛我几刀?”
“短时间内,他应当是不敢来挑战我。”
“我倒是希望他来,可惜,如今的他太弱了,在锻体未破四境未通玄之前来挑战,胜算几近于无,他不至于如此蠢笨。”
男子正是小圣榜第十八的王勤河,王家老爷子乃大赵国公,同样是临安勋贵,秦相正妻,便是王国公嫡女,故而王家与秦家算是同气连枝。
“王兄一旦炼神入五境坐忘,便有把握在小圣榜上再进几名。”
秦千秋轻笑。
();() 王勤河点了点头,道:“当然,我亦不可轻敌,此子据说启蒙不过数日,便已然跨足双二境,天赋不比当年的洛轻尘弱。”
“兴许科举之后,他便会有挑战我的资格,这等威胁若能除之,尽早除掉。”
“少年如今有花解冰护道,更是持有圣山小圣令,若是要动他,寻常办法自然不可行。”
“刚刚我那柄龙脊刀,感应到了妖气,那小子身上有与妖族有关之物,倒是可借此做一做文章。”
王勤河的话语落下,秦千秋唇角一挑:“此子身具妖气么?这倒是不知,我得好好查查。”
“至于天赋,据调查所示,他还真是几日内完成连破二境壮举,天赋不俗,是个小威胁,不过,这个威胁今日也许就不复存在……他先前若不拒绝还好。”
“可既然拒绝了,他便会知,我的邀请岂是那么好拒绝?”
“如今花解冰不在临安,他若真遭遇危机,要快速护持他,却也不易,至于第六山主……此子拒绝成第六山主的守山人,以山主脾性,定是恼怒,自然不会出手。”
“圣山的面子自然是要给的。”
王勤河提醒道。
“规矩内,我还是懂得的。”
秦千秋闻言,不置可否的一笑。
王勤河与秦千秋干了杯酒,道:“那便且去看一看好戏,让我见识一下未来的对手,有什么底牌。”
长街之上,停驻许久的车辇轮毂,终于再度开始转动。
碾着平整青石,缓缓徐行。
……
……
拒绝了秦千秋,安乐心头不以为意。
林府与秦府注定站在对立面,正如他所言,林府花夫人于他有授业传道之恩,滴水之恩,当涌泉相报,安乐自是不可能翻脸投秦府。
若真如此,所谓的墨竹君子傲骨,便是个笑话。
趋炎附势,争名逐利,又算个什么君子傲骨?
残阳如血,苍山如故。
当最后一抹余晖,被青山所遮蔽,天地倏地就昏暗了下来,春夜的寒风轻拂人间,给新生的新花嫩草带来料峭考验。
安乐顺着燕春里前往丁衙巷,购了一斤牛肉,穿过皮市巷与在雨日会别有韵味的大小塔儿巷,踏足到清波街。
头顶之上,月入钩,星如雨。
少年着白衣,腰间别竹剑与墨剑,手提黄酒与牛肉,止步静立,平视前方。
距离太庙巷尚有两三里地的清波街口处。
清冷月华与漫天星斗映照着一辆安乐颇为熟悉的车辇。
车辕上,一位魁梧如山的车夫,戴着斗笠,拄着长刀,安静望着自月华星光下丰神如玉的白衣少年。
两人视线对视。
一如当初少年一身染血,自太庙巷中提着头颅而出时那般,似时光交错,岁月复叠。
拉车骏马不安嘶鸣,蹄踏青石。
头戴斗笠沐浴星光的魁梧车夫缓缓起身,伫立车辕,提刀抱江湖拳礼,神色郑重、恭敬且肃穆。
“洛先生之马车夫,青州铸山,恳请公子一死。”